2019年11月21-22日，2019衡水湖生態文明國際交流會在衡水市舉行。在22日的“城市設計與濱水城市國際研討會”上，清華大學建筑學院教授張敏發表題為《落實城市性質，搞好城市設計》的 演講。他指出城市性質，其實就是城市的職能與特色，由建筑實體和空間環境來確定。搞好整體城市設計，使保護與發展各得其所，讓衡水的未來既傳統、又現代；既有旺盛的經濟活力、又有優美的生態環境。

張敏在衡水湖生態文明國際交流會上演講

　　很多人無數次路過衡水這個城市，但從未進入這個城市，我也是第一次下車進入這個城市。“路過”的主要原因是長期以來，我們對衡水一直沒有足夠的認識，甚至某種意義上還帶有一種偏見，很多人認為這個城市是典型的“三無”城市，霧霾還比較嚴重，就沒有必要到這里來。但是經過稍加研究，特別是簡單考察之后，我們發現衡水并沒有那么簡單。

　　首先，衡水有一個華北地區難得的面積很大的濕地公園——衡水湖（圖1）。雖然國家有規定要加強濕地保護，但是衡水湖在城市景觀的利用方面還有潛力可挖，現在的城市和水的關系并不太好。衡水還有一個重要的古跡，就是冀州古城墻，這里是九州之首——冀州首府所在地，很了不起。地分九州，冀州為首，首府就在衡水南邊的冀州城區，然而這個資源并沒有得到很好的發掘和利用。衡水城市和衡水湖并沒有直接相鄰，而從地圖上可以看出冀州城區和水是挨著的。

圖1 衡水湖國家濕地公園

　　城市性質是城市的職能與特色

　　在中國，做城市總體規劃之前必須要給所有的城市定一個性質。很多時候，我們在編制單位或者是規劃建設單位在規劃設計性質的時候不考慮城市性質，實際上是不對的。城市性質，其實就是城市的職能與特色，這不是一句空話，而是必須要通過看得見、摸得著的建筑實體和空間環境來確定。

　　舉例來說，悉尼是南太平洋的金融商貿中心，是世界著名的濱海旅游城市，是新南威爾士州的政治文化中心（圖2）。這很好理解，在整個南太平洋地區，悉尼是最重要的商貿中心。悉尼直接濱海，風光旖旎，是一個世界級的濱海旅游城市，也有相關的辦公機關，這是悉尼努力打造的城市職能和特色。

圖2 悉尼

　　大同的城市性質與城市設計

　　我們國家的城市性質往往由幾句話組成，例如山西大同是國家級歷史文化名城，國家重要的煤炭重化工基地城市。這些非常全面準確地概括了大同的城市性質，但主要問題是這些性質基本上都由老城來承擔，因為城內的主要古跡都在老城，大同市委市政府、礦務局機關在老城，新蓋的商場、賓館、酒店也在老城。西安和南京的情況和大同完全類似。西安是世界著名古都，陜西省的政治文化經濟中心，中國重要的航天裝備制造業基地，中國西北最重要的教育科研文化中心，實際上這四大職能基本上全由西安的老城來承擔，陜西省委省政府、西安市委市政府機關、西安交通大學以及新蓋的幾個主要商場全部在老城，所以我們去西安就能體會到西安這個城市有城墻無古城，并沒有把各種功能分解。

　　在對大同進行空間環境整治之前，首先是做一個整體城市設計，把城市劃分為幾個不同的片區，讓不同的片區承擔不同的功能，展示不同的形象（圖3）。例如我們提出市委市政府機關必須要從內城遷到外城，沿著城墻建造一條綠化帶，仿造上海浦東打造一個新的面向21世紀的生態化新城區。讓不同的片區承擔不同的功能，展示不同的形象，也為我們下一步的管控提供比較好的條件。

圖3 山西大同城市規劃

　　廣州的整體城市設計

　　如果所有的功能和職能都由老城區承擔，那又怎么能夠做到很好地控高呢？例如在北京，如果不把有效的功能疏解，我們就沒法控制建造飯店、百貨大樓等幾十層的高樓。有一個很好的整體城市設計，就會有個很好的控高。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廣州，過去認為廣州的主要職責就是現代化建設，但事實上廣州不也是歷史文化名城嗎，機關大樓不就是歷史建筑嗎，騎樓不就是需要保護的景觀嗎？過去，廣州直接拆老房子建造高樓，中國大飯店、東方賓館等基本上就在老城的核心區。更加極端的例子就是沙面島，這是外國僑民建造的人工島，有一個小小的公園，島上的每個別墅式的西方領事館做的都很精致（圖4）。然而為了在沙面島建造其他設施，就強行拆掉了幾個領事館。新建筑堂而皇之地站在沙面島上，旁邊小小的領事館猶如一個鍋爐房。

圖4 廣州沙面島的領事館

　　在過去，廣州的城市主線是白云山到中山紀念堂，城市建設也主要集中在那里。亞運會之后，廣州成功地由廣州東站向南延伸，經過亞運會的開幕式舉辦地一直到“小蠻腰”，打造了一個完全嶄新的城市新軸線，建立了一個新的CBD，將城市發展的壓力疏解出來了。廣州市政府的意圖非常明確，總的戰略就是東進東進再東進。現在珠江新城的可用地都已經用完了，繼續往東是一個金融城，實際上就是國際會展中心所在地，利用一些舊工廠打造一個新的CBD，該地區再往東就是南沙。

　　在廣州之前，國際上早就有城市知道要搞好整體城市設計，使保護與發展各得其所。巴黎的整個老城就像同一個人規劃建設的一樣，所有的房子幾乎都沒有超過六層。巴黎也有世界500強企業，也有高樓大廈，但他們在上個世紀60年代就懂得要把保護和發展分開。現在很多城市都面臨這方面的問題，不解決問題的話，城市的控規限高都做不了。

　　北京的城市設計

　　北京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首都、全國教育科研文化中心、世界著名古都（圖5）。有人問北京的控規是怎么做的？北京的控規就是抓一把石子往水里一撒，每一個石子就是一個古跡，每一個漣漪就是一個限高。北京雖然起步是比較晚的，但是成果是很顯著的。如果給北京的規劃打分的話，我覺得可以打80多分。80多分什么概念？類比一下，廣州可以打75分，上海應該打55分。以天壇為例，很多人都去過天壇，從天壇南門到祈年殿之間有一個高架步道，行進的過程中，人們眼前只有一個孤立的天壇，環顧四周看不到一座現代建筑，很了不起。北京從90年代開始已經牢牢地控制住了限高，所以現在站在景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北京城市布局。如果有一個清晰明確的整體設計，城市控高就不需要定。

圖5 北京中心城區

　　新城應該建成什么樣，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權力限制一個城市的人們追求時尚和現代的權利。現代化建設可以，但是現代化和傳統不能攪在一起。不論是現代化還是生態化，都應該與傳統分開，這樣才能夠得到一個比較好的發展。

　　衡水的城市性質及未來發展

　　衡水的城市性質包括幾個方面，第一是冀東南地區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第二是著名的歷史文化名城，第三是濱湖生態旅游城市，第四是全國著名的優質基礎教育基地。這四個性質應該體現在不同的方面，現在的衡水市區主要承擔冀東南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職能，歷史文化名城主要由冀州承擔，濱湖生態旅游城市主要以濱湖新區承擔，關于優質基礎教育基地，是不是要打造一個專門的中學城？

　　濱湖生態旅游城市的建設就是要現代化、生態化、國際化，按照最高標準來進行。這方面可能存在爭議，考慮到環保和國人的基本素質，環保和自然保護部門禁止將建筑建造在湖邊，認為會破壞環境，這導致冀州一個即將建成的四星級賓館被叫停了。為什么自然保護與城市建設一定是矛盾的？瑞士所有城市基本上都是緊鄰湖邊而建的，也沒有導致哪個湖被污染得一塌糊涂。有時城市建在湖邊可能會更加關注湖的質量，如果完全是自然保護區，荒郊野地是很容易贓物納垢的。我國體制中自然保護機構往往投資是比較好的，如果將保護地納入風景名勝區或者是城市公園，地方政府就會投入比較大的關注度，也有投入比較大的財力來整治該地區環境，如果有條件還可以仿照悉尼，做一些重要的地標性景觀設計。

　　冀州的歷史很厚重，可以根據自身的情況進行規劃，將真實的古跡進行保護和展示，已經消失了的就可以再創造（圖6），像深圳沒有任何古跡，但是依托老城的房子打造了一條老街，建造了一個深圳的舊城區。深圳可以這樣做，冀州怎么不可以這樣做？通過這種方式，我們可以看出衡水實際上資源是很豐富的，既有生態景觀資源也有歷史文化資源，但很多地方并沒有認真地做好。希望衡水的未來既傳統、又現代；既有旺盛的經濟活力、又有優美的生態環境。

圖6 冀州城墻

　　張敏：清華大學建筑學院教授，主持過北京什剎海歷史文化保護區保護規劃、山西大同歷史文化名城空間環境整治規劃、新疆喀什艾提尕廣場空間環境整治工程、河北承德避暑山莊南區舊城改造規劃、安徽濉溪老街保護與整治規劃、呼和浩特舊城中心區空間環境整治規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