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2035規劃中，特別提出了“新城”的概念。根據規劃，嘉定新城、松江新城、青浦新城、奉賢新城、臨港新城5大新城，將突出統籌鎮區、街道、集鎮和周邊鄉村地區的作用，實現以點帶面，增加上海城區的輻射能力。

　　然而，什么樣的新城才是好的新城？恐怕沒有一個標準答案。日前在2019年中國城市大會長三角峰會上，國務院參事、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原副部長仇保興提出，新城的建設成效，可以從幸福指數、GDP和可持續性共同構成的“城市發展鐵三角”維度來判定。“一座城市，要同時在這三項指標上表現出色并不容易，但我們依然有一些國內外經驗可以借鑒。”

　　大國首都“中看不中用”？

　　從“城市發展鐵三角”指標本身來看，“幸福指數”朝向城市讓生活更美好的準則；GDP意味著城市要為經濟提供活力的源泉；而“可持續性”考察的是城市對大自然的干擾。仇保興說，這些標準是從現代城市的歷史演變過程中得來的，歸根結底，一座好的城市，必須在秉承人本主義的同時，堅持綠色發展，才能為人類帶去真正意義上的幸福。

　　然而從現當代的城市規劃案例中，常常可以看到一些陷入發展誤區的城市。譬如巴西利亞，巴西聯邦共和國首都、巴西第四大城市。上世紀60年代規劃興建，以大膽的飛機形狀設計承載了大量的人口導入。為保護“飛機”形狀不被破壞，城內不準建新住宅區，居民盡量分布在城外的衛星城里居住。從落成至今，它仍然是個漂亮而現代化的都市，可居住在其間的人們，卻很難感到舒適。

　　同樣重規劃、輕人本的城市還有澳大利亞首都堪培拉。堪培拉的城市設計堪稱強迫癥患者的福音，嚴格對稱的城市肌理、線條讓人第一眼便覺得震撼。不僅如此，整個堪培拉的人均綠地達到100平方米以上，滿世界都是綠色。可居住起來呢？并不一定舒適。

　　“這就是人和鳥的區別。”仇保興說，鳥瞰角度下，堪培拉充滿了機械美、對稱美，但之于人，建筑變成了居住的機器。“你看它像不像高級手表里裝置的陀飛輪？”這樣的規劃或許能讓城市的決策者感到著迷，但實際使用的人，卻只想逃離，因為規劃限制了城市空間、業態的自然發展、自由生長，終將變得蕭條。

　　英法同時建設新城，結果……?

　　回到新城規劃和建設中，人本主義的堅持同樣也會是新城走向繁榮的必要條件。歷史的經驗已經說明問題——

　　英國和法國二戰之后不約而同地興起了新城建設，但現在來看發展程度差異很大。英國的新城單純注重工業發展，而巴黎則創造了新城中心，把市政管理、商業服務、資訊產業、文化娛樂黏合在一起，建立了一個生活環境上至少可以和主城比擬的空間。此外，法國強調新城靠近城市中心，充分利用中心的教育、交通、基礎設施的輻射，而英國為避免新城與大城市連成一片，兩者距離較遠。

　　結果，英國一個萬人新城要花20年左右才能形成，比如斯蒂文乃奇新城，1946年開始建設，到現在為止人口還是稀稀拉拉的，所有的步行道、自行車道都是大尺度的，但是使用者卻很少。反過來法國則是充分利用原有的人居場所，將真正意義上的田園進行合理的城市發展，發展非常快。再加上手指狀的城市格局讓巴黎和新城之間通過高鐵、高速公路形成連接，實際上是將原有的村鎮組合起來，人們在城市里也可以看到村莊、田野的美景，人人都可以接觸自然。

斯蒂文乃奇新城寬闊的馬路和稀稀拉拉的人群。資料圖片

　　可以想見，一座城市的建設，如果不充分考慮到人類在生活、居住、就業等方面的細節需求，做以人為本的價值判斷，便很難形成反磁力吸引。也就是說，在市中心因條件優勢而產生人口向心力時，新城很難克服這種人口導入的磁力，從而實現自身的繁榮。

　　再看今天的上海，每一個新城的規劃中，實際上就綜合考慮了就業、生態、商業、服務、文化、科技等等各個指標，最終要實現的目標是，讓新城的居住質量比擬主城，甚至超越主城，“這為我們將來的新城發展打下基礎。”

　　新城要找到屬于自己的“大IP”

　　當然，人口的吸引力并非是考察新城建設成果的硬性指標。“新城不在于大，在于特色，在于文化互補。”仇保興提醒，找到這個城市獨有的“IP”并加以放大，才是新城的正確打開方式。

　　他以松江新城為例：“如果城市布局上能進一步體現混合型，譬如在中部增加集聚人氣的CBD，效果可能會更好。此外，松江新城的建設中應當研究對稀缺文化的保存和傳承，如松江府背后的傳統文化特色和佘山為代表的西方文化特色在這里交匯，這才是松江新城賴以生存和繁盛的文化靈魂。這是松江的大IP。”

　　一旦找到這樣的文化內核，就要讓它貫穿始終，甚至指導城市設計。仇保興說：“中國城市的文化內核就是自己的傳統文化，不要去盲目借鑒英國、德國，這樣的思路完全錯了。傳承利用好我們特有的地方文化和地方稟賦，才是根本。”

松江新城泰晤士小鎮。資料照片

　　例如德國弗萊堡，這個位于黑森林南部的最西端、人口20多萬的小城，就是緊抓“綠色文化”這個IP，將自己建設成世界上最溫暖、最陽光燦爛的城市。

　　弗萊堡市區雖然規模不大，卻在氣候保護、能源利用、交通規劃、垃圾處理等方面有著悠久的綠色傳統。通過把綠色之都作為城市發展的長期目標，弗萊堡有意識地吸引來太陽能系統研究所等各類綠色發展的研究機構，聚焦國際太陽能技術博覽會等交流學習機制，還大量引入相關行業企業，成為全球太陽能產業高地。同時在城市的交通體系建設、建筑設計、綠化景觀設計等方面，把“綠色”精神貫穿到底。

城市中建筑也將綠色發展融合，屋頂采用太陽能板設計。資料照片

　　現在的弗萊堡市，環保就是它的“名片”。不僅吸引來全世界的科學家、工程師，以及大量游客，還培養了1萬余從事太陽能領域研究和生產的本土就業者，如此一來，整個城市依托先進科研產業就得以實現可持續發展。